凤凰网财经《封面》出品 文|郑雨婷
位于海口的海航总部大厦是一座外表独特的建筑，从侧面看，它像是一艘满帆行驶的巨轮。
近日，海航集团官网更新了人事信息，信息显示：原海航集团副董事长兼总裁张岭不再担任总裁，由此前担任海航集团副首席执行官、董事长助理的陈晓峰接棒。
除了新任总裁，陈晓峰的另一个身份是海航集团创始人、董事长陈峰的儿子；而随着陈晓峰逐渐走向台前，陈峰和海航“自救”的往事也重新回到了舆论场。
陈峰给外界留下的印象似乎永远是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中山装和温文儒雅的言行举止，而他不会对海航近年来屡见不鲜的负面消息讳莫如深，这在众多大公司“一把手”里也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凤凰网财经《封面》近日在海航总部大厦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陈峰。
可以说，陈峰人生的大半时间都在和航空业打交道——16岁从山西老家只身到四川广汉飞行学院求学，毕业后去了中国民航总局工作，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得到了去西德汉莎航空运输管理学院培训的名额…只不过这几段经历都很短暂，是他规整人生里旁逸斜出的段落。
陈峰的高光时刻，从他踏上海南这座南部岛屿开始。
时间拉回到1993年，陈峰怀揣实业报国的梦想南下创业，当时海南省政府划拨了一千万资金给他；按陈峰自己的话说，一千万对航空业来说“杯水车薪”，“连个飞机翅膀都买不了”。
然而“不走寻常路”的陈峰总是有办法。那一年改革开放春风化雨，原本垄断的中国民航业开始放松政策，而海南股份制改造也早已启动试点，政府批准股份制公司向社会募集资金；海航恰逢天时地利，凭借定向募集成为中国民航第一家规范化股份制企业。
“这在今天看起来简直很滑稽。”陈峰再次回忆起这段往事也忍不住笑言，“在今天的人看来，（当时）你就拿一张纸，自己在社会上、满街上卖股票，社会公众居然就投了2.5亿。”
不可否认的是，从那之后海航就像开了“外挂”—从发展飞机租赁产业到率先进入国际资本市场进行融资，海航在当时的中国航空界乃至企业界都是奇迹般的存在。
但海航经历了波峰，随之而来的就是波谷。
从2017年下半年开始，依靠杠杆融资并购、总资产规模超过万亿元的海航突遇流动性危机；由于陡增的债务压力和捉襟见肘的现金流问题，海航旗下航司正常支付燃油费用甚至都受到影响。
彼时的海航迎来了“多事之秋”，试图在高速扩张的快车道上转向。然而2018年夏天，海航集团创始人团队成员之一、时任董事长王健在法国跌落高墙意外离世，令这艘巨轮驶向了更深的迷雾中。
转机发生在两周后，已退居幕后两年多的陈峰被选举担任海航集团董事会董事长，重新回归一线。
复出后的陈峰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对内重组集团董事会、缩减产业板块为海航航空和几大事业部，对外持续减持资产、推进转型发展。字面上看寥寥数语，但对陈峰来说却非易事。
去年一年内，海航就处置了约3000亿资产，刀尖主要面向金融、地产等非航空资产和业务；今年上半年，海航继续处置资产，此前被陈峰视为“洪峰一样”流动性困难最高的三月也已安然度过。
但洪峰过后，海航是否已经走出了泥沼？
“应该说危险已经过去，但困难还有。”陈峰向凤凰网财经《封面》坦言，“根据世界权威会计事务所的最新统计结果，现在海航的资产还是近万亿，我们还要继续处理资产，希望能够（把负债率）降得更低、更健康、更加聚焦于航空主业的健康发展。”
据第一财经近日获得的一份海航集团债券报告显示，2019年上半年，海航集团亏损35.2亿元，虽然一直在进行资产处置，但上半年的资产负债率不降反升，仍有超过7000亿元债务待偿。
而在陈峰的时间表里，海航负债率到2020年底将降到70%以下，总资产不会超过七千亿。“根据我在民航工作几十年的经验，纯粹的、单一的航空公司经营困难比较多，因为航空运输业管理风险大、负债率高，可以说成本也高，利润又很薄。”陈峰告诉凤凰网财经《封面》，“所以航空企业需要较大的股本金，也需要拉大航空产业链。”
谈及未来如何处理海航庞大的债务问题，陈峰也坦言海航的“卖卖卖”模式仍会持续，但除了处置资产，还有债务重组、合作经营等偿债方式，“应该说是一个综合的方案。”陈峰说道，“海航是一个企业经营的主体，我们的责任有将近十条，说穿了可以归纳成三条底线：一条是航空安全底线；第二就是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第三条底线就是保住海航的世界级品牌，使它恢复正常的市场信誉。”
以下为凤凰网财经《封面》访谈实录（为保证语句通顺，部分文字经过删减）
01
陈峰反思危机：海航怎么了？
封面：其实我们也注意到，在今年新发布的中国民营企业的排行榜，五百强，我们海航占了第二位，这个第二位透露出来的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信息？
陈峰：因为海航这几年遇到了重大的流动性困难，大家路人皆知，头两三年海航“买买买”，名动江湖，可以说是不可一世。后来2017年以后，又遇到如此巨大的流动性困难，可以说债务逼门，“卖卖卖”又出尽了洋相，可以说海航跌连起伏的经历不能不反思“我们到底怎么了”，“我们应该如何对待我们取得的成就”，“如何面对我们遇到的困难”。所以海航在困境当中能够走出来，应该归功于党和国家的关怀，归功于党和国家关于民营企业发展政策关怀的结果。
头一两年（海航）已经遇到了生死未卜、前途不明的情况，现在我们又重新（到了）浴火重生，凤凰涅槃的时候，也是国家对我们取得今天的局面的一种肯定，所以对海航来说是一个高兴的事，也是激励我们能够继续做好的动力。
封面：海航可能变好了，走出了泥沼，我可以这样理解吗？现在海航的债务其实外面还是很关注的。
陈峰：实际我们应该说是叫“危险已经过去，但困难还有”，但是我们还是会继续处理资产，能够（把负债率）降得更低，更健康，更加聚焦航空主业实现健康发展。
02
“计划2020年底，海航的负债率降到70%以下”
封面：海航降低债务的目标数字是多少？时间表大概怎么排？
陈峰：大概在我的计划当中是到2020年底，海航的负债率降到70%以下，总资产不会超过七千亿这种规模；当然海航已经不是单一的像国内的其他航空公司那样，就只是航空公司，根据我在民航工作几十年的经验，纯粹的单一的航空公司经营困难是比较多的，因为航空运输业管理风险大，负债率高，可以说成本也高，利润又特薄，所以航空企业需要比较大的股本金，也需要拉大航空产业链。
我们深知这个原因，所以才有航空相关产业；比如说海航的两个机场盈利很好，再有航空的地面服务业、航空的维修，像我们收购的SRT等，都是一些非常好的世界前三大的航空运输相关产业，他们的利润都很好。（海航）应该以航空公司为自己的主导产业，加之与航空运输的密切相关产业，才能构成一个合理的布局，（公司）结构才能实现健康发展，这是我们在20多年发展当中吸取的经验。
03
陈峰透露海航债务问题处理办法：“卖卖卖”和债务重组
封面：但是相较于海航的债务，难道靠公司的利润就能解决吗？
陈峰：不是，我们实际采用几个方法。第一种方法，处置资产——“卖”，我们一年多已经卖了3000多亿，一年卖3000多亿的全世界（海航）数第一号；第二个就是债务重组，再有债转股，还有以股抵债、以资抵债，还有合作经营，几种方式多方才能够解决，应该说是一个综合的方案。海航是一个企业经营的主体，我们的责任有将近十条，可以归纳成三个底线：一个是航空安全底线，第二个就是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第三个就是保住海航中华民族的世界级品牌，使其恢复正常的市场信誉和健康。
封面：您以前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讲过，可能今年3月是海航的一个生死大考，7月又是另外一个偿债高峰。有一百多亿，好像是说被形容从天上掉下来的钱帮您解决了。
陈峰：应该说海航有些债权银行，在国家允许范围之内，我们共同努力解决的。所以我认为“天”是个大概念，包括社会方方面面，就是人心的问题，我认为海航是靠我们同舟共济，社会多方施出援手，使我们在这个时间点度过了困难。
04
陈峰回应“16海航02”债券兑付问题：正在解决
封面：我们也看到互联网上有一些声音，比如说私募债的持有者；关于“16海航02”债券，大家对它还是产生了一些质疑，这个问题解决了吗？
陈峰：正在解决之中，因为我也理解，私募债的这些机构，他们也有压力。私募我们可以几种方式解决，可以展期，也可以以股抵债、以资抵债等各种形式。我希望大家通过市场行为协商的办法解决。应该说大家好的时候互为依存，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承认我们自己遇到困难，给我们点时间，维持我们长期合作的这种关系。
05
建议海南自由贸易港的八大航权全面放开
封面：我们也想知道，就是现在海南在建设自贸港，其实应该说海航的基地在海南算是得了一个很大的“天时”的优势。
陈峰：海航作为本土企业，我们生长于此，应该说我们得益于这个热土。你比如说飞机维修、发动机维修、飞机租赁，还有航空产业链的落地，都可以有效地利用自贸港区。我想真正按照自贸港的航线，应该是开放八大航权，叫skyfree，香港就如此，海南我认为也必须如此，这样海南变成一个全世界航空公司都来的地方，这样会对海南的产业带来重大影响，尤其是打造以海南为中心的南太平洋枢纽，服务于南中国海周边国家的一个重要的商业基地和航空枢纽，这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希望能够为此做出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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