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古代特务机构的来历
近日有一部架空历史玄幻剧《庆余年》 正火着，此剧根据同名小说改编，演员阵容强大，剧情又新颖，受到众多看客欢迎。
其中，剧中有一个“监察院”的超级机构形象尤其引起了本人的兴趣，细细一琢磨，这个“监察院”恐怖得很啊！
“监察院”的院长陈萍萍，下设八处。一处负责监察京中百官，二处负责情报收集和分析，三处负责制毒制药，四处负责监察京都以外的官员，五处是黑骑军事武装，六处负责暗杀，七处负责刑审囚敌，八处负责文化舆论管理。
看到没有，“监察院”是个自带军事武装力量、兼具司法和文化部属性的特务机构。这样的机构太过超级，简直就是权力制度中的bug。
艺术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庆余年》虽说是部架空历史玄幻剧，历史是架空的，但里头的历史逻辑肯定是参考于真实历史的逻辑。
那么，“监察院”这样的机构到底有没有历史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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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像“监察院”这样身兼多项权力的超级机构放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便是不合理的bug，单独的历史原型必定不存在。但是有一些特务机构的历史原型，比如明朝时期的东厂、西厂和锦衣卫这三大经典特务机构如果组合起来，跟“监察院”再来对比，便有模有样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所谓的特务机构究竟是个啥？它是为何而存在？
中国古代的君权名义上包揽所有国家权力，但是中国那么大，事情那么多，如果光靠皇帝一个人行使权力办事，那么皇帝肯定会直接累死去。所以皇帝在这里肯定要下放权力，这就是官僚系统的职责所在。
官僚系统按照皇帝的旨意行使权力，代替皇帝处理政事，这是明面上的制度安排。比如中书省负责起草诏书、发布政令，相当于中央立法机构；门下省负责审查中书省的诏令和签署尚书省的章奏，相当于中央办公厅；尚书省负责执行诏令，相当于中央行政机构；大理寺、都察院、刑部等并称为“三法司”，是三大司法机构。
立法、行政、司法等三大权力都有官僚机构代替皇帝行使，但是官僚机构如此庞大，全国大大小小的官员何止是“百官”？“千官”、“万官”都不止，皇帝就一双眼睛，他怎么知道那些官员们有没有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谋私甚至谋逆呢？
众多官僚机构中，都察院作为最高监察机关，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力，倒是可以替皇帝监察百官并适时弹劾官员。但是都察院同样是作为明面上的官僚系统内的机构，谁又来监督它呢？如果都察院作假，皇帝岂不是两眼一蒙黑？
这个时候，皇帝就需要一个直属于他的，独立于整个官僚系统之外的机构来替他监视整个官僚系统。
特务机构就在此时登上历史舞台了。贰——两厂一卫
在许多影视剧中恶名颇多的东厂、西厂和锦衣卫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这三大特务机构中，锦衣卫的历史最为悠久，它在本质上，是作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是皇帝众多亲军卫的其中一支，具备一定的军事力量。但锦衣卫与其它亲军卫不同的，恰恰是它的特务机构性质。
明朝的锦衣卫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成立时的初始职能有三项：其一是守卫值宿，其二是侦察与逮捕，其三便是典诏狱。其中后两项便是其它亲军卫所没有、专属于锦衣卫的特权。
后来名为“东缉事厂”的东厂成立，将原本归于锦衣卫的“巡查缉捕”的权力揽了过来，权势凌驾于锦衣卫之上。
再后来，名为“西缉事厂”的西厂成立，存世仅有短短数年，虽然短命，但是在职权上甚至超过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总和。
东厂、西厂和锦衣卫合称“厂卫”，主要的特务职能，便是巡查缉捕和执掌“诏狱”。他们巡查缉捕的对象可不只是老百姓，还包括整个官僚系统。而所谓的“诏狱”，则是凌驾于所有官僚司法机构之上，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监狱，而皇帝则把这个可以称为“极权监狱”的执掌权交给了上述的“两厂一卫”。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来，“两厂一卫”本质上是皇权的延伸，是对整个官僚系统的监控系统，这几乎也是古代所有特务机构存在的意义。
但即便如此，“两厂一卫”三大特务机构加起来也还是比不上《庆余年》中的“监察院”如此超级的存在。古代真实历史中的权力制度也无法容忍一个部门能够成长到像“监察院”这样庞大，这是由古代帝制皇权的本质决定的。
叁——难解之局
像“两厂一卫”这样真实存在过的特务机构，是皇帝针对官僚系统的监控需求而实施的一种解决方案，但从本质上就有着诸多致命的制度漏洞，注定要埋葬于历史洪流之中。
究其原因，我们可以从内和外两个方面看出来。
从内部本质上讲，“两厂一卫”的权力来自于皇权的延伸，说穿了它就是皇权。原本监控官僚系统办事的是皇帝，“两厂一卫”们则夹在了官僚系统与皇帝之间，相当于架空了皇帝！帝制王朝，架空皇帝就跟篡权无异了。
皇帝治理国家，依赖的是官僚系统，那么治理官僚系统，皇帝依靠的是什么？在明朝，皇帝依靠的就是“两厂一卫”这样的特务机构。
官僚系统在治理国家的权力上架空了皇帝，“两厂一卫”在治理官僚系统的权力上又架空了皇帝，那么皇帝干什么？
皇帝要么玩得彻底，要么就杀得彻底。
就比如明朝末年的大太监魏忠贤出任东厂督主后，权倾朝野一时，代替当时的明朝皇帝朱由校即明熹宗执掌朝政，被称为“九千九百岁”，导致当时的人们“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上”。明熹宗干嘛呢，他去玩木工活了，玩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他做出来的木器、漆器等精巧绝伦、美轮美奂，简直让人惊为天器。
明熹宗死后，后来即位的崇祯皇帝就不乐意了，你魏忠贤把持朝政，将京城内外搞得乌烟瘴气、骂名昭著，不仅夺了他的皇权，还要让他一个皇帝替你一个太监擦屁股，凭什么？难道你魏忠贤还想当个太监皇帝不成？
于是，崇祯皇帝将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杀得满天飞，这种王朝内斗，空前罕见。
层层特务机构的设置，也终于让明朝皇帝尝到了死结一般的苦头。
锦衣卫服饰
由内到外，在外观表现上，由于“两厂一卫”们代表了皇权，负责监督官僚系统，那么谁又来监督“两厂一卫”们呢？这就又回到老问题上了。
王朝之内，只有皇帝才是不受监控的合法存在，皇帝之外，如果还有人不受监控，那么皇帝就要不舒服了。
为了修补这个制度漏洞，明朝皇帝也是煞费苦心，这才祭出了“特务机构”这个大招。
朱元璋时期，为了监控日益庞大的官僚系统，设置锦衣卫。锦衣卫代表皇权，有侦缉逮捕和执掌诏狱之权，能够越过国家正规司法制度随意缉拿百官，并将之扔进特殊监狱严刑拷问，不受任何限制，他们打着皇帝的名号，谁敢管？
锦衣卫监控了官僚系统，但谁去监控锦衣卫？总不能光靠皇帝一双眼睛吧。
于是到了明成祖朱棣时期，又设置了东厂，监督官僚系统，同时也是为了监督锦衣卫，并将锦衣卫的权力切割出来。
但问题又来了，东厂换谁来监督？
到了明宪宗时期，他想出了法子，弄出了西厂，这个特务机构空前庞大，监控范围包括东厂、锦衣卫和全国大小官僚机构。
明武宗时又设立了“内行厂”，东厂、西厂和锦衣卫都受这个特务机构监督。
明朝时期的特务机构之间就这么监来监去，陷入一个死循环之中，到最后还是有特务机构不受监控。只要不受监控，必然就会有人滥用职权、徇私枉法，民不聊生，同时也是官不聊生。
最终的结果，便是特务机构横行，缺乏制衡，导致整个系统被搅烂，加速崩溃。
总而言之，“两厂一卫”这般特务机构的难解之局，在于它是皇权延伸的本质，而皇权是不受监控的，在古代的制度系统中，也没有监督皇权的有效解决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