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4月21日，《北平晨报·北晨学园》第285号上有一篇短文，题为《关于署名的一个申明》，文末署名冰森。冰森，即瞿世庄，《北晨学园》主编。文章开头，瞿冰森说最近《北晨学园》发生了一件事：“前些时候有‘甲辰’先生在《北晨学园》发表《努力》及《纪念歌德的意义》两文。编者当时简直记不清有谁用过这个‘署名’，事后朋友提起，才知道沈从文先生以前写小说时常用‘甲辰’二字署名。当时本想登报声明，事后我以为署名常有相同，也就罢了。最后甲辰先生的《纪念歌德的意义》发表以后，接沈从文先生自青岛来信及申明一则……”然后，抄录了沈从文来信和关于署名申明的启事。这封信及启事未收入北岳文艺出版社2012年5月版《沈从文全集》，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年6月版《沈从文年谱》（吴世勇编）等也不见著录，当是新发现的沈从文集外佚作。全文如下：
冰森我兄：近见晨副常有用“甲辰”署名之文章，不知者皆谓为从文所作，因此名弟已用之五年，为时已不为不久矣。今晨副既另有人欢喜用此二字署名，即以此名奉让，亦无不可。惟该文既非弟作，掠美实所不愿，故请代为于《北晨学园》登一启事，用作申明。至为感谢。专颂著安。
弟从文 四月十日。
近有署名“甲辰”，在《北晨学园》登载纪念歌德及其他文字，不知为谁所作。因从文数年来在各刊物上所发表之作品，多用“甲辰”署名，故有疑及此等文字上即从文所作者，远道来函质问，无由奉答。查今年来在《北晨学园》用甲辰署名所登载之文章，皆非从文所作，特借申明，以示不敢掠美。
沈从文启
经查，《北晨学园》刊发署名“甲辰”的文章有两篇，一篇是《努力》，载1932年2月29日第255号；一篇是《纪念歌德的意义》，连载1932年3月28日、29日第272号、第273号。这两篇文章均被安排在显要位置，可见其质量并不俗。时在青岛大学文学院任教的沈从文看了这两篇文章之后，特地致信瞿冰森，称这两篇署名“甲辰”的文章都不是他写的，为不掠人之美，故请瞿冰森“代为于《北晨学园》登一启事，用作申明”。
早在1927年1月1日，沈从文在《现代评论·第二周年纪念增刊》上发表诗歌《曙》时，就开始使用笔名“甲辰”。此后，有不少作品也是用这一笔名发表的。在致瞿冰森信中，沈从文说：“既另有人欢喜用此二字署名，即以此名奉让，亦无不可。”可是，1932年12月5日，他在上海《微音》月刊第2卷第7、8期合刊发表小说《战争到某市以后》，署名仍是“甲辰”。甚至到1933年8月1日，他在杭州《西湖文苑》月刊发表《废邮存底》时，署名还是“甲辰”。不过，这是目前所知道的沈从文最后一次使用这个笔名。
瞿冰森接到沈从文来信以后，曾去信问过“最近在本刊发表文章的‘甲辰’先生，他说署名常有相同的，既有沈先生的声明就够了”。这位“甲辰”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待考。
署名相同，的确是一种常见现象。翻检民国时期报刊，经常可以看到署名“巴人”“巴金”“舒舍予”“废名”“冰心”“柳青”“胡风”的文章，但这些文章并非全都出自鲁迅（周树人）、李尧棠（芾甘）、老舍（舒庆春）、冯文炳、谢婉莹、刘蕴华、张光人之手笔。遇到他人与自己署名相同的情况，有的作家也像沈从文一样，公开发表声明，以澄清事实、说明真相。如曾有好几个人用“芦焚”这一笔名发表作品，弄得王长简不胜其烦。1943年5月24日，他写信给柯灵，希望刊用其作品时将题目制版，以示与另一“芦焚”相区别（见上海《万象》月刊1943年7月1日第3年第1期7月号）。1946年8月12日，他在《文汇报》副刊《笔会》上发表了一篇《致“芦焚”先生们》，宣布以后署名一律用“师陀”。因此，看到署名相同的文章，应当反复考证，判定其归属。否则，有可能会张冠李戴，将此“甲辰”误认成了彼“甲辰”。
（作者：陈建军，系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
来源：光明日报
